需求与贪婪

　　献给瓦里玛萨斯的紫川、Thina、一个也不偷、卑卑、我要远征，以及所有的wower。

　　
　　临近傍晚的时候，托德终于追上了那两个亡灵。

　　当他的毛驴呼哧呼哧地翻过一个高坡时，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对血洗了猪牧草农庄的凶手——他们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水晶湖边上，准备开伙。

　　托德按捺住忐忑不安的心情，故作镇定地走上前去，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道：“下午好，两位大人，我是阿祖拉魔法培训学校的见习法师，我叫托德瑞克·本·哈德里福斯。”

　　两个亡灵漠然地瞟了他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见习法师怀疑他们没有听清自己的话，殷勤地加了一句：“你们叫我托德就可以了。”

　　又是好一阵沉默。就在托德开始艰难地回忆自己在兽人语课上学的那点可怜的知识时，其中一个穿红色衣服的亡灵终于“哦”了一声。托德暗暗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继续问道：“请问你们是从猪牧草农庄那边过来的吗？”

　　红衣服亡灵不友好地打量了他一下，说：“是又怎么样？”

　　“哦，是这样，”托德连忙解释道，“我的一个朋友住在那里。不过他不是法师。他是那里的一个农夫。他在那里已经住了四十多年了，靠种植苜蓿为生。那里的农民都种苜蓿，所以得了‘猪牧草’这么个名字。他的苜蓿田就在农庄的南边，您去那里时可能正好路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亡灵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旁边传来另一个暴躁的声音。托德这才注意到另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亡灵——那家伙把面前一个树桩当作案板，正在一边用刀给一条大鱼开膛、一边朝他们怒冲冲地喊叫。不过托德对那种古怪的语言完全不解其意。红衣服亡灵用同样的语言回了同伴几句，然后转向托德：“抱歉，我的伙伴不大会讲通用语。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的朋友马克住在猪牧草农场。”托德回答，同时瞥见那个黑衣服家伙嘟囔着，把大把的粗盐和胡椒粒抹在鱼肉上，还挤上半个柠檬的汁。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红衣服亡灵冷冷地问道。

　　“当然有关系！您昨天刚刚杀死了他。”托德脱口而出，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急忙改口道，“呃……我的意思是说，您昨天在农场逗留的时候，遇见了他，那时他还活着——不过今天他已经死了……呃，我的意思是说，我的意思并不是指责您杀害了他……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不是……”

　　“是我杀了他。”亡灵再次打断语无伦次的见习法师，阴沉地说道，“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想替他报仇？”

　　“不不不，”托德把头摇得几乎要掉下来了，“您不要误会，我不是来报仇的。我来是想问一下，您路过马克的家时，是否看到过一块金怀表？嗯……是否在他身上看到过？”

　　红衣服亡灵瞪着托德看了一会，扭头从背后拽过来一个背囊，在里面翻找起来。他的枯骨手指在一堆硬币、钱包、廉价首饰里划拉了半天，终于拣出一个金色的旧怀表，在托德眼前晃了晃：“是这个不？”

　　“是的、是的！”托德连连点头。

　　“你想要？”

　　“不，您误会了，是马克的家人想要……他想向您索回这个怀表，因为这是马克的祖母给他的礼物，是在他结婚时送给他的，呃……就是结婚礼物。”

　　“他老婆干嘛不自己来要？”

　　“他妻子已经在六年前死了。得热病死的。”

　　“那你是他们家什么人？”

　　“是这样，马克的侄子托尼拜托我来跟您商量一下，能不能把怀表还给他，因为他希望把这个纪念品放在马克和他妻子的墓里。他愿意付钱。”

　　风里飘来洋葱的辛辣味。托德不由自主地瞥向旁边，那个黑衣服亡灵果然在切洋葱。他哼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掏出许多瓶瓶罐罐码在树桩上，然后把切好的洋葱粒和许多野菜撒在鱼肉上，又从那些罐子里舀出一些不知名的香料粉撒在上面。看上去他对烹制这道生鱼大餐兴致勃勃。

　　“我们也需要钱。”红衣服亡灵耸了耸肩，“我们都快没有盘缠了。这里离洛丹伦还有那么远的路，难道要我们饿着肚子走回去？”

　　“哦，那真糟糕。”托德随口说道，眼睛没有离开厨子。

　　“所以我们打算从那个农场弄点值钱货好作为路费，谁知道那些人居然不肯合作……不过我们最终还是摆平了——虽然费了点小周章。”说着他阴森森地笑起来。

　　厨师仔细地将一些新鲜蘑菇切成薄片，整齐地铺在鱼肉上，最后淋上一层厚厚的芥末酱。亡灵吮着手指上残余的调料，对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

　　“如果芥末少一点，再来点番茄，肯定更完美。”托德不由自主地想到。

　　“喂，你看什么呢？”红衣服亡灵不满地在托德眼前打了个响指。

　　“对不起……”后者涨红了脸，慌忙低下头。

　　“没见过亡灵做饭？”对方揶揄道。

　　“不是的……”托德脸更红了。

　　红衣服亡灵用自己的语言向同伴说了几句话，后者哈哈大笑，然后狠狠地将切肉刀戳进面前的树桩里。托德吓得哆嗦了一下。

　　红衣服亡灵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们需要钱。我们会把路上搜集到的值钱货都拿到地精那里去换成真正的钱，所以我不会还给你任何东西。”

　　“您不能这样！”托德叫起来，“呃，您知道吗，那块怀表不是真金的，只不过是镀金的而已。马克家很穷，连一件真金的东西也没有。想想看，您拿这样的东西卖给地精，能得几个钱呢？说不定您根本卖不掉它。”

　　“卖不掉我就自己留着。反正这是我的东西。”

　　“您不能留着它……我是说，您留着它有什么用呢？亡灵有大把的时间，根本不需要什么钟表。”

　　“你说什么？”红衣服家伙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托德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我的意思是说，别的钟表是好的，可是这个太旧了，不准了……我是说，即使是亡灵也需要准确的表……我不是说亡灵就不需要表了，我是说……”

　　“小子，你不该对你不了解的事情妄加评论。你冒犯了我们的尊严，所以你已经失去了讨价还价的资格。如果你还想要回这个东西的话，就得靠自己的实力来抢。”说着，他猛地站起来，冷酷地俯视着目瞪口呆的小法师。

　　托德也跳了起来，本能地握住法杖挡在身前。还没等红衣服亡灵动作，另一个亡灵大吼一声跃过树桩，举着切肉刀朝托德扑了过来。托德大惊失色，慌忙后退，同时笨拙地躲闪着对方的攻击。好在这个厨子的近战技能并不高超，他的同伴也没有上来帮忙，托德的鼻尖好几次和那把锋利的刀子擦身而过。

　　“你不是说他听不懂通用语吗？”稍微有了喘息之机，托德立刻质问道。

　　“我只是说他不会讲通用语，又没说他听不懂。”红衣服亡灵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托德完全没有听到他解释。切肉刀再次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要不是他踩到湖边的淤泥而滑倒，那刀子肯定招呼到他脖子上了。情急之下，托德放出一个冰环，将对方冻住，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向湖水。黑衣服亡灵的双脚被牢牢冻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只得挥舞着刀子大声叫骂。

　　托德跑到湖边，向水面上连续投掷冰箭。一个个冰箭碰到湖水，立刻结冻，变成一个个漂浮在水面上的冰块。托德踩着这些仅能承受一个人重量的冰块，向湖中心逃去。他一边前进一边向前方施放更多的冰箭。那些新冻结的冰块连在一起，就像一座浮桥一样。托德踩着它们，居然越过了宽阔的湖面，到达湖中间一个小小的沙洲。

　　这时候，黑衣服亡灵已经摆脱了冰冻的束缚奔到湖边，可惜那些冰块已经融化，他无法继续追击了，只好跳着脚大骂了一通，然后悻悻地回他的露营地去了。

　　直到两个亡灵完全离开了视线，托德才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抱着法杖不住地颤抖。太阳已经西斜，给水晶湖周围的景物涂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周围异常安静，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和树叶声。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刚才的战斗简直就像是个幻觉。托德撑着法杖站起来，再次朝岸上张望，的确没有人。他沿着沙洲走了一圈，发现距离岸边最近的地方就是他来时的那个方向。不知道那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伙走了没有，还是正躲在树丛里监视着他？最好还是等天黑再上岸。托德又抱着法杖坐下来，心里企盼着晚上不要涨潮。他可不会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