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29 | 《慈悲》5
类别(笔耕) | 评论(0) | 阅读(26) | 发表于 22:06
5
夜幕低垂的街道上,行人稀疏,灯光寂寥。一辆老旧轿车孤单地行驶在静悄悄的水泥森林中。司机的位置上是一个视力不怎么好的银发神父,副驾驶座上是一个脸色不佳的女性,占据了整个后排座位的则是一个小个子神父。
巴梅拉借着昏暗的车灯看着地图,然后对亚伯说:"现在这一带应该就是圣夏尔区了。我记得督灵街是在坎贝尔街的北边。这附近有叫做坎贝尔街的地方吗?"
"我看不清路标耶!"亚伯傻笑着搔搔一头乱发说道,"要不我们找个人打听一下。"
"半夜三更的,连个鬼都没有!"巴梅拉不满地撇了撇嘴,然后指着前方说道,"在那里停车!"
"啊,停车?你想上洗手间吗?"
"真罗嗦!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轿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后停在了路边。巴梅拉下车,向不远处的电话亭走去,边走边大声说道:"谁也不许跟过来!"
看着巴梅拉打电话,亚伯嘟囔着:"还说我,她不是半夜三更的还不忘打电话。是不是打给男朋友啊?"
"否定。她在打给'万事通'。"小个子神父回答。
"'万事通'?那是谁呀?"
"本名不知道,不过是曾经盗取瑞士中央银行第二金库密码、非法篡改巴黎高等法院机密档案、冒充政府官员侵入安特卫普中央档案馆等多宗恶性犯罪案件、因为妨碍公共安全罪而正遭到通缉的计算机工程师。"
"啥?她、她为什么要给那个通缉犯打电话?"
"她正在求助。"
"向'万事通'求助?"
"肯定。推测巴梅拉•桑森和'万事通'有良好的私人关系。"
"啊,真不简单呐……对了,托雷士,我都不知道你还有窃听的功能耶!"
机械人神父看也不看对方一眼,继续说道:"巴梅拉•桑森大学毕业后一直担任摄影师,未从事过任何与罗马教廷有关的职业。其叔安德鲁•桑森在教廷服务了四十二年,人脉很广,但不知为什么只升到技术保障科副科长的职务。十八个月之前,安德鲁•桑森正式退休,巴梅拉•桑森同时调入技术保障科。据说安德鲁•桑森向上级行贿,才将其侄女调来的。"
"是靠私人关系啊……"亚伯微微点着头。"我并不喜欢呆在教廷",这句话浮现在他脑海里。为什么不喜欢教廷,却还要千方百计地进入教廷工作呢?
"巴梅拉本人从九岁起在日内瓦班卓因女子学校就读,直到考上罗马大学才离开。"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知道旧城区改造的事情。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要求她协助我们的吧?"
"肯定。"
"可是你的态度太生硬了点,这样只会起反效果呀!"
"我只是采取最有效率的方式而已。"
"这可不是提高效率的方法,我跟你说,对待女孩子要……"
"要怎样?"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亚伯的滔滔不绝,原来巴梅拉已经回到车里,于是笑眯眯地问道,"没什么啦!咱们可以重新上路了吗?"
"嗯,照着我说的开吧。"巴梅拉信心十足地回答。
十五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座高档公寓前。这是一栋别致的贝壳色建筑,共三层,二层的屋顶还有宽敞的露台。不过所有的窗户都挂着厚厚的窗帘,完全不知道室内是否有人。
"这里就是督灵大街23号?"亚伯有点怀疑地问道。
"肯定。门牌上就是这样写的。"不过从这样的距离,两个普通人类都无法看清街对面的牌子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字。
"好吧,那咱们去看看吧。"亚伯说着下了车,然后立刻转回身故作严肃地说道:"巴梅拉,你最好呆在车里。那栋房子里现在住着吸血鬼,可能会很危险。"
"我知道。我不打算跟你们进去。"巴梅拉语气生硬地说道。
亚伯尴尬地耸了耸肩,然后向公寓走去。托雷士迈着节奏整齐的步伐跟在后面。来到雕刻精美的橡木门前,亚伯抬手按了门铃。没有回应。他又大力按了几下,并喊道:"有人吗?我们是日内瓦警察局的,有问题想请教!请开门。"夜色依旧静匿,但是公寓里面却传出像闹老鼠般悉悉簌簌的声音。
"有人。"托雷士好像是在下结论似的嘀咕了一句,下一瞬间他已一脚踹开了大门,两把M13战斗手枪魔术般出现在手中,然后大踏步冲进黑漆漆的屋内。亚伯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马上也进入了状态,将左轮手枪紧握在掌中。
借着从破碎的大门漏进来的街灯光可以看到面前是一个不大的过厅,尽头有一道楼梯通向二层。托雷士笔直地向楼梯走去,亚伯则沿着墙壁靠近过厅右手的房间。不过他先摸到了墙上的开关,顺手就按了下去。灯光亮起的刹那,一个黑影从墙角处窜起,尖锐的钩爪直指亚伯的咽喉。
火药爆炸的轰鸣声从黑影后方传来,十二道火线瞬间穿透那个吸血鬼全身的要害,使他从半空中硬生生跌落地面,在亚伯身边造出一个深红色的水洼。
"哎呀呀,我已经拿出枪来了,托雷士,你要相信我的实力。"亚伯无奈地抱怨。
"你的动作太慢。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开灯对你的视力并非有利。"完全没有回头就击中吸血鬼的托雷士丝毫没有减慢脚步,开始踏上楼梯。
"啊?不开灯我怎么看得见敌人呀?"
"我来对付他们就行了。"
亚伯呆然地看着同事的身影没入楼梯尽头的黑暗中,然后认命地开始搜索一层的房间。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几间房门,里面都是空的。最后,他来到厨房。这里相当清洁,没有一丁点油污,看来主人从来没有在这里烹饪过。亚伯仔细地翻找碗橱,最后在空荡荡的冰箱里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一小瓶抗紫外线凝胶。当他随手关上冰箱门时,一张镶嵌着细长犬齿的脸映入他的视线。
"哇——!"银发神父一边惊声尖叫一边用枪乱射,打得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弹痕,吸血鬼却失去了踪影。"哪、哪里去了?"神父紧张地左右扫视,同时慌里慌张地上着子弹。"我就在你上边呀!"尖细刺耳的笑声从头顶上传来。等亚伯抬起头,那个女吸血鬼已经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朝他扑来。不过就在凶器距离亚伯的咽喉仅有五公分时,一个镶满灯泡的巨大铜环坠落下来,将吸血鬼结结实实地砸进地面。
松了口气,又擦了擦沾满灰尘的镜片后,亚伯诚恳地对已经昏厥的吸血鬼说道:"你们应该修修吊灯了。"
与此同时,托雷士已经进入二楼的大厅。满月的银光从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用朴素的蓝灰色调装饰整个房间。热呈像仪上没有任何高光点,看来这一层没有敌人隐藏。难道偌大的公寓里就埋伏着那两个吸血鬼?
当他的脚踏上通往三层的楼梯踏板时,一个圆球体弹跳着滚落下来。托雷士毫不犹豫地向侧面飞扑出去。手雷的冲击波将整栋建筑的玻璃全部震碎,楼梯也被炸毁,家具碎片和纸屑雪片般四处飞扬。
而就在楼下的短生种和楼上的长生种都因为爆炸声而暂时头晕目眩的时候,托雷士已经从废墟中钻了出来,快步走到三楼卧室正下方的位置,开始向头顶射击。从两把M13中喷吐出来的獠牙毫不留情地撕裂地板,留下从门口延伸到窗口的一长串恐怖齿痕。
被如此猛烈的火力袭击的吸血鬼拼命躲闪,几乎是踏着子弹飞出了窗户,在二层露台上轻盈的一跃,便跳上街对面的路灯顶端。
托雷士冲过早已没有了玻璃的门框,飞奔到露台边缘继续扫射。直径四十公分的灯柱应声断裂,像根豆芽菜似的瘫向街道,而上面的吸血鬼则奋力一蹬,跃上二十米开外的另一根灯柱,然后就这样脚不沾地地向远处逃去。
托雷士径直从露台边缘跳了下去,以极其平稳的姿态降落地面,然后朝着轿车跑去。他隐约听见被塌毁的楼板困在厨房里的亚伯在焦急地大喊,不过丝毫没有减慢脚步,眨眼功夫就来到车前,坐上驾驶席的同时立即踩下油门、发动汽车箭一般疾驰而去。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巴梅拉被爆炸和眼前的状况弄得完全失去判断能力,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托雷士神父……亚伯神父……你不管他了吗?"
"来不及了。建议你立刻系好安全带。"
黑暗的街道仿佛向后流动的幕布,在半空中逃窜的吸血鬼在红外线影像里像一团火焰那么明显。老旧轿车发了疯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有好几次巴梅拉都觉得要撞到墙上了,但是人偶神父一个漂亮的甩尾,就将车子以九十度直角送入另一个方向的街道。在行驶途中,托雷士会突然将车子驶入逆行车道;在下一秒钟肯定会有从侧面驶出的车辆,他们的轿车就擦着这辆车的前保险杠飞驰而过。巴梅拉连闭上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双手紧紧地抓住车厢上面的把手,祈祷快点到达目的地。
车子最后停在了路的终点——位于莱芒湖畔的码头。月亮低垂在西方,深沉的夜空开始泛出丝绒般的深蓝色。星星在黎明到来之前困倦地眨着眼睛。湖水上开始凝结乳白色的晨雾,四下里都是浸满水汽的雾气。游船排列在栈桥两侧,跟随水波的节奏重复着舒缓的舞步。一盏灯塔还在恪尽职守地比划出光线的指挥棒。
托雷士跳下车,一边拔出手枪一边说道:"建议你呆在车里不要出来。"然后向码头仓库走去。残留在地上的热量绘出一串脚印,一直通向仓库里面。
仓库的大门虚掩着,托雷士侧身进入黑暗的室内。周围是各种形状规格的包装箱,非常适合隐蔽。托雷士迅速爬上一堆最高的包装箱,向上纵身一跃,就攀上了支撑屋顶的钢梁。他平稳地伫立在仓库内的最高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闪光弹,咬开保险栓,扬手投向仓库深处。剧烈燃烧的金属镁放射出人类肉眼难以承受的光亮。仓库里的景象变成对比强烈的黑白照片。就在闪光达到最大亮度的时刻,钢铁下颚发出狂暴的咆哮,直径十三毫米的钢弹朝着仓库一角一股脑倾泻出去。
被强光暂时夺去视力的吸血鬼身中数弹,不过没伤到要害。他立刻进入加速状态,几乎透明的身影在仓库的四壁和屋顶上飞窜。而托雷士的子弹则一直紧紧尾随在后。
子弹打完了。托雷士只轻轻一甩手腕,空弹夹便应声而落,从宽松的袖口里飞射出的新弹夹被分毫不差地送入枪把,然后继续射击。整个动作非常连贯,使人觉得他的射击根本没有中断过似的。
不过即使是十分之一秒的停顿,对长生种来说也太漫长。吸血鬼箭一般地在屋顶上弹跳,一霎那间就冲到了托雷士面前,一把形状奇特的尖刀呼啸着刺向他的眉心。
机械人神父脚下一蹬、猛然后仰,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尖刀擦着他短发的发梢掠过。托雷士对几乎劈开自己头颅的凶器视而不见,对准近在咫尺的吸血鬼头部连开数枪。要不是长生种发达的运动机能,那吸血鬼的头早就被打成筛子了。不过当他闪电般后撤到仓库另一端时,身上还是多了两个弹孔。"可恶的短生种!"恶毒地吼叫后,吸血鬼撞破通风窗逃出室外。
从高高的房梁上跌落的托雷士只在地上打了个滚就站起身来,飞奔出仓库大门,冲向栈桥方向。而吸血鬼已经拖着拼命挣扎的巴梅拉走向那些停泊的游船。"别过来,梵蒂冈,不然就让这女人人头落地!"吸血鬼把尖刀架在巴梅拉颈间。后者紧紧地攥着那只握有凶器的手腕,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细微动作会导致刀刃划破脖颈的悲剧。
托雷士不急不徐地向吸血鬼逼近,握着枪的手腕丝毫没有动摇。"吸血鬼,我以涉嫌谋杀米兰公爵、破坏公共治安、挟持人质罪将你逮捕。放下武器,速速投降!"仿佛戴着面具的脸上是钢铁般的冷酷。
"投降?呸,做梦!我宁肯死也不落在短生种手里!"吸血鬼一边吼叫一边靠近一艘小型快艇。
"给你十五秒时间,马上释放人质,缴械投降!"
"十五秒?平时不都是倒数三秒吗?还是你这人特别大方?"吸血鬼大声嘲笑道。突然,他闭上了嘴,迅速地回头望了一下——
在他身后,透过灰蒙蒙的雾气,可以瞥见东方渐渐变成淡金色的晨光。
"该死——!"
随着撕心裂肺的号叫,吸血鬼推开巴梅拉,不顾一切地向栈桥入口处的托雷士冲去。狂暴的枪声再次响起。这次吸血鬼的腹部连中数弹,单膝跪地,红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
"投降。"托雷士平静的语调近乎残忍。
"决不……!"充满憎恶的发言从滴血的双唇中吐出。狠狠地瞪视神父后,吸血鬼猛然跃起。但是他并没有扑向托雷士,也没有袭击巴梅拉,而是冲向栈桥尽头,跃上最远处的一艘游船的桅杆,大张开双臂迎向朝阳。
"带走我的呼吸。"
巴梅拉脑中响起一个熟悉的绝望声音。
"不!快回来!"
巴梅拉大喊着,向自寻死路的吸血鬼跑去。
皮肤像受热的蜡般融化。肌肉和血管在紫外线照射下碳化,发出死亡的焦臭味。视网膜早已承受不了炽热的光线,血红色的日出是投射到大脑中最后的景象。整个躯体如同遭野火吞噬的幼树,瞬间燃烧殆尽,焦黑的尸体断裂、破碎,抛撒进莱芒湖水。
初升的太阳有如怒放的花,千万条触手伸向大地,抚摸她的每次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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